Frans

西幻pa，很短

最后一问

他们没有办法帮助他，即使是马尔科也不行：他既无法留住躯体，也无法留住灵魂。腐败是从内开始的，如同一场充满恶意的酷刑。艾斯始终在昏迷，偶尔有痛苦地呢喃，像是在做噩梦。马尔科注视他会想，梦里究竟有什么？他们陷入了另一种古怪的猜疑：谁是真的幕后主使，谁要对他们父亲的死，对他们兄弟的死负责？以藏说：“我们要等他醒来。”可他们都明白，这安慰似的话语有另一层含义。甲板上，有船员私语：“如果我们谁都救不回，那么这场声势浩大的劫狱还有什么意义？”马尔科从他们的身边经过，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肃穆表情和严厉口吻告诉他们：“没有什么是没有意义的。”生有，死也有。在某个夜晚，艾斯问他，不死鸟是否真的拥有不死。马尔科很难回答这个问题，在更遥远前，在真正的不死鸟还存在时，留下那些古怪的只言片语：他们的灵魂，永恒的灵魂，一次又一次地燃烧，一次又一次地轮回着……

他问：“你想要永生吗？”

“我相信世界上没有这种东西，”艾斯说，“不然也太折磨了。不过还是要活下去。”

马尔科说：“很少有人能抗拒永生的诱惑。”

艾斯突然道：“马尔科，你，呃，我是说你们种族的寿命是不是比人长很多。”

“我不确定，”马尔科道，“只能说，我的某一位祖先有不死鸟的血统。”

艾斯用一种苛刻的目光看着，陡然笑起来，跳到他的身上。他的心情总是变得很快，现在，他用轻松的语调道：“就让我们飞起来吧！”

马尔科始终陪着他，第三天的时候他清醒了一次，但说不出话，没什么意识，只是死死地攥着马尔科的手。其他医生们不再围绕着他，因为他们无可奈何，也不忍。“这是一种折磨，”这些来自大陆的人说，“为什么不让他就此离去？”马尔科把手指轻轻搁在艾斯的眼皮上，可以感觉到眼球在轻微地震颤。他明白：有人想要活下去。后来这成为他最大的痛苦。在第七天太阳落下的时候，他终于死去了。怀迪贝迟疑地看了马尔科一眼，马尔科说：“请再等等吧。”他们困惑地思索，等到月亮升起的时候，怀迪贝将咒文画在艾斯的胸膛上，念起了晦涩的咒语。“五个问题，”她说，“只有五个问题。”

马尔科转头看向一边，提问的是以藏，他问得很干脆：“谁杀了你？”

第二个问题：“杀死萨奇的是黑胡子？”

答案很肯定。

“我问完了。”以藏看向马尔科，点了点头，领着其他人撤了出去。很快，这里只剩下他们了。艾斯被修剪得短且圆润的指甲抵在自己的小臂上，他抬头望着马尔科，平静地等待着下一个问题。马尔科只是看着他。所以艾斯问：“你还想问我什么？”

“你……”他问，“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？”

“我得到了。”艾斯说。他的面颊是死人才有的那种青白色，而死者的眼睛是半透明的白色，如果你向里窥视，往往寻不到任何东西，那就是混沌的颜色。年轻的时候，马尔科痴迷于研究这些魔法，我总能搞清楚，他想，我总能弄明白的。亡灵的狂热者说他们驱使的躯体，之后将是灵魂，然而灵魂是另一个领域，就像拥有月亮的人无法再痴迷地望着太阳。他们总认为，在远离这个星系的混沌之地，灵魂在永恒地飘荡着。留住一个灵魂或是一副尚能呼吸的躯壳很简单，但留住生命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，因为那是在拨弄命运的金线。

“第二个问题，”马尔科说，“我的第二个问题：你在海上过得开心吗？”

艾斯笑了一下，“我很开心。”他笑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。

最后一个问题，马尔科迟疑了。他只是长久地凝视着他。

艾斯问：“马尔科，你不想问些其他东西了吗？”

他狡猾地回避了，在床边坐下，“艾斯，你认为我会问什么？”

“很多……马尔科，你想你会问我一些很俗气的问题，当然，我都会回答。我很开心，我也不后悔，我很喜欢大家，我很担心路飞，我不喜欢吃你做的饭，和你在一起我很高兴，之前不见的书是我不小心烧掉了，那个能唱歌的贝壳是我偷偷藏起来了——你也不反对的吧？如果可以，我最想去的是北边的雪山，应该我只去过一次，还没有好好看，他们说上边有很厉害的野兽，嗯，我只见到几个人。然后……当然我也爱你。最后我同意的，你可以吻我，或者我会吻你。”吻落在马尔科的面颊上，因为冰冷，就像一滴雨水。暴雨来临的时候，他们会待在船舱里，或是在天空中，船和海都倾斜着，艾斯就坐在化作不死鸟的马尔科身上，雨落到他的身上的一瞬就会蒸发，就像落在一颗太阳上。

马尔科将手盖在艾斯的眼睛上。其实他已经死去，也没有再醒过来，而现在，残留在躯壳上的最后记忆也消散了。在五个问题——事关血仇与爱——之后，他终于离去。马尔科的嘴唇哆嗦了一下。这个房间，乃至整个莫比迪克号都陷入无处消解的寂静中，到了夜晚，所有人才真正活动起来，他听到属于仇恨的谩骂声：这是玷污，这是背叛……静悄悄的海面是倒置的天空，马尔科倚靠着船舷。那种从血脉传来的悸动攫住了他，那是行于天上的本能。天空是乌青般的颜色，只要他想，他或许可以赴到洁白的月亮上，在更遥远的地方，那是神的居所，传说他们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。古老的时候，有一场洪水，有一阵咆哮的雷电，世界是因此变成这样的。在一切开始之后，在一切结束之前，他感到那种无法言说的寂寞，如果活着是为了死去，一瞬也可以是亘古。

*关于文中出现的与死者对话的魔法灵感来自于DND设定下的法术死者交谈，但是魔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