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ans

之前看点映后的有感而发

而然现在才发我是不是太懒了（

虽然是出于私心的同人文，但还是包涵了一点我对电影的观后感。

这是一部让人很惊喜的国产电影，希望有兴趣的都可以走进电影院支持一下XD

程勇/曹斌 斜线有意义

窗外雨淋淋

“晚饭吃什么？”

程勇回过头，正巧看见曹斌推门而入。门外正下着雨，曹斌被淋了个透心凉，大衣看上去能拧出水来，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，但他还不忘露出个笑来。程勇把正在摆弄的香油往旁边一推，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。

“泡面。”他说，“老坛酸菜还是红烧牛肉，自己挑。”

曹斌瞪大了眼，颇为孩子气的那种。说来好笑，明明是老大不小的人了，却常常露出这样的表情来。程勇开始奇怪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小舅子有这样一面。很长一段时间，程勇想起曹斌，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一张凶神恶煞的脸。比他年轻几岁的青年人恶狠狠地盯着他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迟早要把你抓进局子里。”然后程勇会在心里翻个白眼。

谁他妈怕你了。

但他确实有些怕自己的小舅子，起码以前有些怕。他看到曹斌会怂，每次当他怒气上头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，曹斌鄙夷的目光会让他平静下来。他看到了他的不堪。

“我大老远过来，你就给我吃这个？”

“爱吃不吃。”

程勇趴在他的办公桌上有气无力地说。话虽如此，他还是从桌子地下掏出了几张纸，上面写着附近的外卖电话。

“吃什么，你自己看。”

曹斌的手湿漉漉的，他只好用手指夹着纸。翻来覆去看了会儿，他忽然笑道：“算了，没什么好吃的，还是泡面吧。”

程勇翻了个白眼，嘟囔道：“属你最挑。”他拿来干净的毛巾，准备去做个鸡蛋炒饭，却被曹斌一把拉住了手。曹斌拼命把毛巾往他手里塞。

“你帮个忙呗。”曹斌说。

程勇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接过毛巾。他帮曹斌擦头。曹斌还一头乌亮的发，而他的头发已经有些白了。这叫两鬓斑白，有男人味，沧桑，他这么安慰自己，却突然忍不住开口道：“以前我也是这么帮小澍擦头发的，这孩子，总要动来动去。”

曹斌一手摁住了毛巾，抬起头来看来看他。

“算了，我自己来吧。”他说，“你还是先去做饭吧。”

“好。”程勇点了点头。

曹斌最后还是没有吃上蛋炒饭，因为程勇发现店里的冰箱里没有蛋了，倒是还有两根王中王和一根胡萝卜。不过曹斌似乎不爱吃火腿肠。在小澍还小，不愿意吃蔬菜的时候，他好像听孩子他妈提起过。程勇简单地炒了个饭，把香肠都往曹斌的碗里捡，自己专挑胡萝卜，然后又泡了碗紫菜汤，加榨菜。等他把饭端上去的时候，曹斌已经端端正正地做好了，连折叠椅折叠桌都帮忙给摆好了。他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，很凌乱的，偏偏让他看上去年轻了几岁。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，程勇总觉得他在监狱这几年，曹斌年轻了不少，而他老了不少，现在一出狱，还胖了不少。原先穿起来宽松的衣服都刚刚好了。

“吃饭吃饭。”程勇说。曹斌往那两碗同样有很多红色小块的饭看了半天，虽说店里面灯光很暗，但他不是瞎子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，只是不停地往嘴里扒饭。

“小澍说可能要回来一趟了，他挺想你的，”曹斌小心翼翼地问，唯恐伤了程勇，“只是你看，要不先让他住我那里？”

“也好。”程勇倒是满不在乎，他住的地方确实很差。他出狱后有点倦怠，不太想继续做生意，最后还是重归老本行，日子过得不咸不淡。反正家里也只有他一个人，就干脆把原先的房子给租了，自己盘了个小店面，中间有个小帘子隔着，前面是店，后面摆上张桌子，还弄了电扇电冰箱电子炉，就是他住的地方，倒也没有什么不好。

曹斌又说道：“要不，到时候，你也住过来？房间还多，你们爷俩多相处一段时间。”

程勇沉默了会儿，“再说吧。”他又跑去冰箱拿了一扎啤酒。

“反正你走路来的，多喝几杯。”他拉开环，往曹斌面前一放。

他们开始扯些话题，反正聊天就那样，什么都聊，酒劲上来了还喜欢夸夸其谈。曹斌的酒量是比不上程勇的，醉得也更快，有次程勇说他是没练过，人民公仆不行。曹斌莫名喝狠了，拍着桌子说，谁说老子不行，老子行给你看。说着还要解裤带。程勇一把拉过他，暗自庆幸，还好都是在家里喝的酒，要是在外面，脸都不知道放哪里了。

他们把以前的那个约酒补上了。出狱那次他们准备去吃大排档，不过白天还没开门，走了两家烧烤店都没开门。于是跑去吃自助火锅，吃得两个人满头大汗。曹斌说程勇你瘦了，程勇摸摸肚子，被辣得倒吸一口冷气。

瘦得好。他说。

从此曹斌经常请程勇吃宵夜，过了段日子改成两人轮流付。程勇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，心里倒也挺开心的。曹斌说他胖了，他偏要管这叫富态。

等生活安定下来了，程勇鼓起勇气请老朋友吃饭。当年的一些人都不在了，好在思慧、刘牧师和弟妹还在。思慧把女儿也带来了，小姑娘看上去活泼了很多，在思慧的催促上，甜甜地叫“伯伯”。程勇心里一阵恍惚，拍着小姑娘的肩膀说要好好学习。

日子这样也不错，只是稍微缺了几个人。曹斌当时也在场，思慧问程勇以后打算怎么办，程勇耸耸肩说就这么办。他活得很平凡，没什么轰轰烈烈，混一口饭吃就行。日子那么长，总归是要过的。

饭局结束后，曹斌留下来帮程勇打包。程勇一边想着他当初也是随意扔钱的人，一边在仅剩的菜里挑挑拣拣。不管怎么样，不能浪费粮食。

“斌啊，你简直跟我媳妇似的。”程勇看着背对着他同样在拣菜的曹斌，忽然有感而发。不过他没有看到对方忽然僵硬的表情。

不管怎么样，他们搭伙过日子确实过得不错。

 

“你有没有想再找个女的一起过啊？”曹斌喝了两口酒，忽然问道。

“我啊，”程勇盯着自己小舅子——前小舅子的脸无奈道，“谁跟我啊——我小日子现在过得也潇洒，这样就成咯。倒是你，老大不小了，什么时候娶媳妇啊。”

“再说再说。”曹斌低下头，筷子戳了戳饭里的火腿肠，又说，“我现在吃萝卜了。”

“哦，”程勇惊奇地说，“你以前还真不吃萝卜啊？”

曹斌把香肠挑到程勇的碗里，又把萝卜夹到自己的碗里。

“荤素搭配比较好。”

“王中王其实也不算荤的。”

沉默了会儿，程勇又提起之前的话题，他的心痒痒的，逼他找出个答案来。

“你什么时候考虑找女朋友啊，你姐老早之前就担心了。老一辈的也该着急了？”

“我家不一样，不是有小澍了吗，谁管我。”曹斌开了第二罐啤酒。他冲程勇眨了眨眼，笑着说：“没想到你这么关系我呀，姐夫。”

程勇被他这话说得无可奈何。

“别这么叫我。”

饭吃完了，酒倒还没喝完。程勇又去泡了两包方便面。

“你姐夫啊——”程勇觉得有些醉了，可他只喝了一罐啤酒，倒也不至于。屋内的灯一闪一闪的，程勇心想明天该去修一修了，可又迷迷糊糊地想到其他事情去了。他这辈子，最波澜壮阔，也最像个人样的就是前几年了。至于现在，他倒是不知道干什么了。好像他这辈子就已经被耗完了似的。

他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大堆，自己不知道在说什么，也不知道曹斌有没有在听。最后，他结尾道：“也许找个人过一辈子也不错，脾气好点就成，也没什么要求了。”

不等曹斌回话。他又说道：“其实你姐夫以前是有点怕你的，毕竟你姐夫我犯法——当然了，以前是小法。卖点印度香油我觉得也不算走私吧。你看你，社会精英，再看看我，人渣败类。”他摇了摇头，做了几个夸张的动作，指指曹斌又指指自己。

过了会儿，他叹了口气道：“真不知道你姐以前是怎么看上我的。”

曹斌愣愣地说：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这会儿他已经开了第三罐啤酒了。

程勇觉得啤酒没味儿，他不爱喝。出狱后他也戒了烟，顺便还想逼着曹斌戒烟。只是偶尔烟瘾会上来，就像这会儿。他觉得嘴里也好，手里也好，都是空空的，甚至他的心里都有点空荡荡的。他从兜里掏出两片口香糖，狠狠地嚼了两下。

“来两片？”

曹斌摇了摇头。

“姐夫，”曹斌说，又觉得不合适，犹犹豫豫地改了称呼，“哥，说回刚刚的事情。”

“什么事？”程勇想象着自己点燃了烟，烟雾袅袅，将曹斌的脸等去大半。

“我说真的，程勇，你刚刚不是说要找人过一辈子，你看我怎么样？”

口香糖都要被咽下去了。程勇瞪大了眼。

“这可不是俩光棍搭伙过一辈子的事。”

曹斌盯着他看了会儿，就像盯着个罪犯。

程勇还有些糊涂，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烟来提神醒脑了。

“我犯了什么，你这么看我。”

曹斌砰地一下站了起来，如果不是程勇眼疾手快摁住了桌子，桌子都要被他掀翻了。他凑了上来，亲了程勇一口，恶狠狠地说：“你个混蛋。偷窃罪——”但下一句话曹斌说不出来了。“你头了我的心”，这么说出口话，对他一个大男人来说，也太肉麻了。

“喝醉啦？”

“三罐啤酒 ，谁醉得了？”

也是，才三罐。可分明他们俩都醉了。

这也没啥，程勇在心里想。监狱里他倒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事，况且监狱里出来后，他心平气和了不少。其实癌也一样，同性恋一样，都算慢性病——可能后者都不算是病。社会上都挺排斥的……东扯西扯想了半天。程勇忽然一拍脑袋。

我在想什么啊，他想。被亲过的地方一阵冰凉，这是没有过的经验，他明明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了。跟着心走，他对自己说，就像是三年前那样，跟着心走，所以他要帮助别人。

曹斌的脸有些红，他坐下来，低下头看着泡面。程勇觉得他就要跑了，也许是忍住不跑，准备回头再说自己醉了。他真的醉了吗，程勇有些犹豫。他站了起来，凑过去亲曹斌。第一次亲的是脸颊，他想的是两个大男人能干什么。第二次他亲到了嘴唇。曹斌微微弯下了腰，抱住了他的头。程勇想起了自己出狱时看到的画面，那个时候他想，有人在等他，真是太好了。

嘴唇上是轻柔的触感。程勇想起了四五年前，他坐在思慧床上的情景。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？他在想思慧有多漂亮，有多聪明多能干，他在想自己答应做这个生意真的是太好了，他在想……他在想他终于让人看得起了，他是个人了——就算是个人渣也没有关系。但接下去的事情证明他还不是个完美的人渣。他是个正常的男人，他会想女人，想起性。但他没有想过男人。男人。他咀嚼这个词。那似乎与女人是截然不同的物种。

程勇在他这一辈的南方人中已经不算矮，但曹斌比他高上很多。现在曹斌闭着眼低下头，程勇竟然觉得自己比曹斌高了。这算什么操蛋的事情，程勇对自己说，他想要推开对方，他不行。他已经死在监狱里了，出来的程勇是一个新的空壳，里面就等着再被人用爱灌注新的魂灵。

程勇喘着气松开了曹斌。

“程勇？”曹斌试探着问道。

程勇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怎么想的，张嘴就说：“我们俩都是男的……”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然而曹斌脸已经黑了，然后又白了。他把手插在兜里，绞作一团，故作潇洒地说一句“OK”，转身就走。

这样的后果是程勇没有预料到的，他想给自己俩个大耳光，可他确实还没有安全想好自己改怎么做。得了，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。

程勇一时着急，腿却迈不动了，大概是受了大刺激，罢工了。他在原位喊道：

“喂。”

曹斌顿了一下，他已经早出门了，站得位置很巧，雨从屋檐上全然倾泻在他的脑袋上，他也不躲。这下刚刚是白擦了。程勇有些心疼了，这么大个人，还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。以前的时候，在他看来，曹斌总是个少年一般的人，意气用事，愣头青。不管旁人怎么说，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。所以每次曹斌扑上来想为自己姐姐教训他的时候，他都不还手——他大概打不过对方，他又有错，而且他也不想打。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呢？

“雨这么大，今晚住我这儿吧。”程勇说，“那块板给你睡，我睡地板。”

曹斌又“噌”的一下钻进来了。“挤挤也没事。”他快活地说。程勇找了块干毛巾，小心翼翼地给曹斌擦头。屋外雨落如流水潺潺，程勇却觉得自己恍如置身于晴天烈日。

得了得了，程勇郁闷地想，他这辈子算是跟这个小赤佬耗上了。

 

 

end